北庭明

来源为王楚微博图片。

另外他看到我的留言了……还去我微博赞了一个贴（守望先锋的帖子，但我觉得他肯定看到我的留言！）

还好最近我微博挺正常，除了吹水就是足球……以及，还好这文是今日写完不是昨日的，不然哈哈哈

这是一个没有糖，只有粮的拉郎

再见逍遥

by:ivan

第一次见到那幅画时，是手机里一条不起眼的回帖。一群人谈天说地，说道最新的电影，免不了各种吐槽，这时候有人发了一张图，随后说道，“这才是西游记嘛。”

那是一张画，沙黄的底色，此起彼伏的沙丘被深浅笔墨意识流地勾绘，整张画面仿佛染上沙尘，在沙尘之中远远有几个黑色的影子，近了，是缠着红色围巾的身影。

不用正面，下意识就知道，哦，这是那个去西天取经的齐天大圣，逆着夕阳向着师傅与目标头也不回的那只猴子。

聊天的人不少，这张画很快就被刷走，大家纷纷在讨论各个版本的西游记好坏，就像一个闸，开了，话题就出来了，然后一泄而去，不见了踪影。

王楚关了聊天群，把手机放回兜里，站了起来。

他站起来的时候手紧紧扶着椅子靠手，有那么一瞬他想放开，但手掌刚一悬空，来自腿部的痛感直冲脑门，手一抖，又坐下了。

坐在椅子上，只觉得心揪痛，比陈年腿伤还痛，痛得……让人丧失信心。

丧失继续跑下去的，信心。

******

王楚离开了葡萄牙，在来到那里一年后。

这一年，对于中国足球，经历了各种起起伏伏，中超联赛日渐红火，世界杯预选赛柳暗花明，在“加油”与“傻逼”的叫阵中又迈出了一年。

还有件事，权健在卡纳瓦罗的指挥下，后发制人赶上了冲超的末班车。对于中国足球这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，对于王楚，却别有深意。

那小子，真的要去踢中超了。

颁奖现场，因伤缺阵的张修维被队友揽着，大大的奖杯塞进了他的怀里。小个子的他在一群壮汉中分外显眼——就算他剃掉了标志性的卷毛长发。

张修维实现了他的诺言。

真好，赶上一个好时代，遇到一位好教练，说道做到。

诺言这种东西，无论许的时候多么真挚，如果没能实现的话，那就是骗人的谎言。

而他王楚，又做了一年骗子。

*****

梅斯的冬天很冷。

2017年1月的末冬，王楚离开葡萄牙回到了梅斯，九年前也是这一月，他在梅斯因伤修养。那时十七岁，觉得一切不会糟蹋，未来还充满希望，直到伤病不断反复，反复到九年后的今天，依旧折磨着他。

转了一个圈，回到起点，没有鲜花和掌声，甚至已经无人知晓。无人知晓，九年前的今天，国内网络上曾经轰动一时的天才少年，如今只是默默坐在梅斯冰冷的摩泽尔河河畔，与伤痛为伍。

何事都有个极限，死灰的激情已经续了够久，他不知道，他还能坚持到什么时候。

只是想好好的，用着完好的双腿在草皮上踢一场足球，为什么，就这么难呢？

手机铃声突然响起。

“楚哥，”活泼的声音，还喘着气儿，“我在法国了，你在梅斯对不对，我来找你。”

*****

张修维是来法国养伤的，从里昂到梅斯四百多公里，他当天下午就到了。

在梅斯火车站找到张修维时，他正举着手机转着圈拍照。他戴着以前在法国和他一起过圣诞时买的毛线帽，所不同的是以前毛线帽下的卷卷长发，这回成了寸头。

还是第一次看到剪短头发后的本人呢。

“楚哥，梅斯火车站真漂亮。”张修维乐呵呵笑道，顺手拉过王楚，对着手机的摄像头抓拍了一张照片。

天气冷，梅斯站前的广场上没什么人逗留，两个腿伤的伤号，饶有兴趣地用腿散步。走得很慢，似乎都在顾忌彼此，走走停停。

王楚停下脚步，侧身看向张修维，像是看看有什么东西变了，有什么没变。认真的模样，让张修维都不好了意思，“嘿，看我长壮了吗？”

“就算你改名叫张壮壮，也改变不了你长不壮的命运。”王楚打趣说，壮壮是张修维微博名，时常被他拿来吐槽。张修维听了只嘿嘿笑，踢了一块路边的石子，让它咕噜咕噜滚进下水道盖的缝隙里，“没办法，也看清现实了，高大壮路线离我远去，还是走走小快灵吧。”

“终于认清现实识时务了。”王楚揉着他的脑袋。

以前揉他脑袋时，毛茸茸的像是揉着一只卷毛大狗，现在成了圆寸，揉着变成了扎手。王楚微微失望地耸耸肩，“剪掉真可惜。”

张修维摇摇头，毫无可惜的模样，“年轻时想做莫德里奇，现在想做张修维。”

******

天很冷，两人在广场附近找了家咖啡店坐坐，散步固然浪漫，但都是病号，没必要为难自己。

伴着热气腾腾的咖啡，张修维的话很快多了起来。两人一年多没见面了，之前都是微信或电话，难得独处，话匣子打开就关不住，更何况本就不属于安静份子的他。

张修维活灵活现地说着这一年在中甲的见闻，说着队里的几位海归小伙伴，谈到卡纳瓦罗的时候两眼星星，还提到上中超后新引进的外援和内援。365天的故事，被他行云流水了一番，满满都是得意和骄傲。

他高兴地说，王楚静静地听，说道动情处还手脚比划，路过的咖啡店小哥都被他的姿势逗笑了。

不一样，真的不一样了。

当初，在国青队，作为队长的他安抚着哭泣的队友，让他们在自己怀里哭——虽然那时他自己都泪流满面。

后来，在职业队，作为小队员的他输了球，不顾一切嚎啕大哭。见摄像头对着他了，年长队友连忙把他背过身，在哭泣的他耳边说可不能留下这样的照片，只留给媒体一个抽泣的瘦弱背景。

现在，他已经不会哭了。一年的时间，哭鼻子的少年，已经变成经历过风风雨雨的青年了。

“现在国内环境比以前好很多，教练也好外援也好，可不一定比在海外差——”张修维说道这，看了王楚一眼，见王楚没什么反应，叹了一口气，“楚哥，别太固执。”

搅拌咖啡的小勺触碰到咖啡杯壁，清脆的声音，王楚撑着脑袋，咖啡的热气下倒影着他的脸，泛着一丝苦笑，比咖啡还苦。

“到现在，还以为是我固执吗？”王楚不动声色地搅动着杯中的液体，在破碎的倒影中，他像是终于下定决心说出埋藏心中的话语，“到现在，不是我看不起国内俱乐部，而是……我已经无法适应国内俱乐部的需要了吧。”

“我已经，是国内俱乐部，不需要的人了。”

说道这时，他摸摸受伤的腿的膝盖，从这以下到脚踝脚趾，已经，无法适应了。

*****

最终两人不再谈论足球，说了一些生活的话题后，赶着末班车前回到了王楚在梅斯的住处。张修维买了第二天回里昂的票，理所当然地两人在王楚单人床上凑合一夜，就像以前那样，在一个被子里高谈阔论。只不过这次张修维似乎真累了，很快就睡着，只留下枕头上的圆寸后脑勺。

王楚打开手机，聊天群依旧火热。

他翻开群名单，点击了昨日发那张大话西游图的ID，“在吗？昨天那图你还有吗，发来看看呗。”

对方欣喜若狂，似乎终于找到知音。很快图就发送过来了，还是高清原图。

“这是一套图，”对方补充道，“后面还有结局呢。”

“哦？”

另一张图出现在聊天里，是踏着五色云彩的孙行者，抱着紫霞仙子。

“少骗我，这不是结局。”王楚打字道。

“这是结局，”对方坚定不移，连打字速度都快了许多，“这是结局，因为这图是我画的，我说结局就是结局，不服也来画一个？”

王楚顿了顿，打下两个字，“胡闹。”

对方也来劲了，“怎么胡闹呢，对悟空来说，这就是他心中的结局，整个故事就结局在这里。”

******

那天夜里，王楚做了一个梦。

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搂着张修维睡的关系，在那个梦里，他变成了十七岁。二十岁的张修维和他在球场上踢球，相差三岁的他们身材差不多，张修维一时占不了上风。

梦里的张修维有一头长卷发，梦里的他健步如飞。好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，没有伤痛，没有负担，全心全力地奔跑，完好的双腿，带球在球场上，山呼海啸，为他鼓掌。

“王楚！王楚！”看不清脸的观众喊着，此起彼伏。

前所没有的澎湃啊……

“只能在梦里，对吗？”他走向张修维，逆着光。

“真是唏嘘。”一只足球传来，王楚脚背停球，顺势凌空抽射，应声入网。

*****

这是故事的另一个结局，那个曾经被给予厚望的自己。

只不过，只能在梦中了。

2017.04.03 the end.